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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三章 釜底抽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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範城光一邊聽著電話,一邊從床上起身,走向陽臺,出去後合門的時候看了眼睡的安然的陳欣然,聽著電話裏傳遞過來的訊息,微微地蹙眉。

掛了電話後,他沒有馬上回房間,而是站在晨霧裏看了看微微泛白的天際,臉上越來越陰沈,思量了大概10來分鐘,他才進屋。

陳欣然醒了,又閉了眼睛,再睜開眼睛發現範城光已經在換衣服,有點奇怪,問:“有急事?”

“嗯,公司出了點問題,我必須馬上回去。”他附下身,摸了摸陳欣然的臉,說:“我會讓李浩來接你,你不用著急,我先走了。”

陳欣然站起來,摟了下他的脖子,說:“嗯,那你快去吧,不用管我。”範城光嘴角一扯,想跟她笑笑告別,卻並沒有笑意,摸了摸她的臉就走了出去。

他一走,她了無睡意,但還倦得不想起來,就側著身子看著空出來的枕頭。被檢察院帶走後,她是害怕,她想了很多自己職業上犯的錯誤,幫了誰的小人情,接受了誰的吃喝,幫領導領了某個企業贈送的茶葉。可是,這些不足以讓自己身陷圇圇啊。直到問到她接受了天一集團這麽大的好處,幫對方做了什麽的時候,她都想不出,工作中犯了什麽錯,能把自己搭進去的。他們讓她好好想,她就真的很認真地回憶。

作為聯系天一集團的稅務官,陳欣然一直恪守本分,工作負責,這樣的大集團,他們公務人員的工作怎敢懈怠。在尋常工作中,跟公司的一些聯系人也熟稔起來。漸漸的,他們口中會出現一個名字,他們稱呼他為“大範總”,大範總拿了什麽地,大範總開的樓盤排起了長隊,今年交的利稅,都是大範總賺的。跟企業聯系多了,別人的口中,也時不時地出現這個名字。談及範城光,讚譽之言不少,對他的手段也有敬畏之感。這位在商海中,神一樣存在的“範城光”,陳欣然卻從未見過。因著早年,範城光都在S市,很少回家,但每年K市的“傑出青年”、“優秀企業家”等頭銜都花落他身。雖然每次頒獎,他都沒有出現過,代領的都是副總或者助理。可哪怕是這樣,第二年依然會聽到這個名字。

別人的追捧,範城光的神秘,讓陳欣然這樣一個見過很多青年才俊和商場老手的人,也不免覺得好奇起來。在微信群聊中,還有一些人談及他會有攀附之嫌。甚至偶爾她被一些老板介紹相親,看她不中意的時候,介紹人會來一句“咱們K市從商的人我看除了範城光沒人入的了你陳大科長的眼啊。”她只能尷尬地笑笑。

偶爾參與到K市的名媛團,她這個圈外人忍不住問:“你們經常談的大範總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啊?”其中一個富二代女說:“我爸爸說了,如果我能嫁給他,嫁妝是公司。”大家都笑起來,知情點的人打趣著說:“她老婆早把背後的公司都嫁給他了,還會稀罕你這個小公司。”還有人低聲說:“看前面的那個,聽說跟過大範總的,人家幫她弄了個樓盤,大賣,在家裏地位都提高了,她弟弟沒辦法把她弄出公司了。”陳欣然忍不住問:“不是說結婚了嗎?”大家哄然大笑,紛紛搖搖頭,說她幼稚。“你情我願,互補牽絆,各取所需,有什麽大不了的。”

窗外的太陽大了,窗簾還沒有關,光線刺的她有點難受,便半坐起來。如今回想,這些話,這些人,這些觀念,潛移默化間為她後來的行為埋下了令人擔憂的種子。

記得第一次遇到範城光,是和蘇曉言在省廳附近吃飯,蘇曉言支支吾吾掩飾的人其實就是範城澤。他們倆在她還沒有離婚的時候,就已經認識了。而範城澤一起吃飯的人就是範城光。在她還不知道這人是範城光的時候,他的一個隨意望過來的眼神就這麽冷峻地看向她,她還來不及回應,他就已經轉身了。再轉身看他的背影,隱約有說不出的不甘。第二天會議上,居然與他碰到,還相鄰而坐,有驚喜,更多的卻是“原來範城光不過爾爾嘛”,可是,這卻是內心長期好奇呈現出來的反應。飯局上的再次相遇,她的每個細胞都在沸騰,一笑一顰都似乎是為了吸引她,她的明媚善睞,在很多男人眼裏是動人而心悸的,她懂自己的魅力,所以忍不住傾力展現。可是,當時的她哪裏會認為自己是刻意為之呢?。這些感受,陳欣然今天才真正去面對。

範城光果然還是被她吸引的。

酒後,他跟上了她,跟她漫無目的的閑逛攀談,她有種得逞的喜悅,虛榮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。是啊,虛榮感,一開始要命的虛榮感,她覺得自己征服了一個不可一世的男人,就如她從小到大獲得了別人對她的追捧是一樣的。之後,範城光得知她未婚,急流勇退,她何嘗沒有落寞呢?

之後的之後,範城光的追求,讓原本心裏防線很低的陳欣然一下子就瓦解了。記得蘇曉言曾經說:“為什麽我覺得你愛他,愛的很莫名其妙。”是啊,多麽莫名其妙,蘇曉言不能理解,聰明如陳欣然怎麽不懂已婚男人的可怕。或者當時,不過是虛榮感、征服感占了上風,她想和範城光一樣灑脫經營這場關系。之後在聽別人聊起範城光津津有味的時候,她內心多了一種竊喜和嘲諷。她們認為的範城光很高傲,而她的範城光卻是個在深夜偷偷溜到她家門口求著開門。她們認為的範城光對女人很不上心,而她的範城光卻為了她翻雜志時說的一句話“這個包蠻好看的”後為她買回來。可是,從小到大的價值觀和驕傲,讓她知道自己是錯的。所以,她一次次的“作”,分手和好,和好分手,反反覆覆這麽折騰著。

被關押的時候,她想著範城光,她的範城光是真實的。生意會失敗,脾氣會失控,高興了會寵她,會霸道,會寬容。她有時候忘記了他是別人口中的範城光,他不過是她的公寓裏把腿放在她的原木茶幾上抽煙的普通男人罷了。他們的歡樂和爭吵,尤其是想到分手後,他酒後的懇求,讓孤獨的她內心一陣陣發疼。其實,誰也說不清道不明,在這個物欲橫流、虛情假意的社會裏,愛情到底有多少真誠?他和她一路相伴,都付出了真情,只是不到大事抉擇面前,誰都不知道情深幾許。

想到這裏,陳欣然起了身,收拾好行李。蘇曉言問她,媽媽問她,今後怎麽辦?在範城光為了救她北上用盡關系求援,為了她把公司全部給了妻子後,她還能怎麽辦?她舍不得他凈身出戶放棄他的商業王國,如果她可以,就這麽縮在他的羽翼下,過好每個今天。

窗外的天色突然變了,剛剛炙熱的太陽躲到了雲層裏,氣象預報說有雨,看起來是真的。“看起來要下雨了,開車小心。”她發了一個微信給範城光,嘴角露出了微笑。

到公司大堂,看範城澤背對著自己在來回踱步,轉過深看到自己的時候,連忙跑過來,臉上是化不開的愁。

範城澤想起小時候,一有煩心事就掛在臉上,也跟今天這樣沒頭沒腦地跑過去找哥哥,而哥哥卻總是一副冷冷的距離感,對於他深情並茂的說辭,最多說一句:“這有什麽要緊的。”就淡淡走開。久而久之,他就不願意去找哥哥了,也學到了哥哥那種冷淡的神態,學著遇事越急,心越沈。可今天的他裝不出鎮定。兩人速速上了專用電梯。

“怎麽回事?”範城光的聲音裏少有的驚恐讓範城澤心頭一震,哥哥也是有怕的時候的。

“全部資金,全部,昨天下午我還不相信,你不在,副總不敢確定來跟我匯報,我連夜徹查了。資金三天前就轉出去,而你居然一無所知。”範城澤的言語充滿不可信。

“我知道的,我那兩天不是臨時去了深圳,當時雙蓉說青島要還貸,暫時調出了三千萬,我就同意了。”範城光接了陳欣然後,就去了深圳,根本無暇顧及公司暗地裏的變動。

“三千萬只是個由頭,因為你跟嫂子定有協議,她掌握了財務權,暗地裏偷偷把整個公司掏空,一部分資金還貸不再續貸,一部分資金流向不明。簡單說,不只是秋水名苑,現在整個天一房產都是空殼。資金鏈一斷……”範城澤感覺自己的喉嚨發緊,說不出倒閉兩字。

範城光坐到沙發上,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,他這次算低估了李雙蓉的狠心,還是高估了李雙蓉的善良,從來米有想過,有一天她可以痛下狠手棄公司不顧,逃走了。他拿出電話打,是關機,再打到李家,丈母娘接的電話說雙蓉出國。範城光把手機一下摔在地上,第一次罵了一句“臭****。”

“集團怎麽說?”

“等你到就開會。”

這是一個各懷鬼胎的會議,範城光唯有用冷淡和沈默面對指責和懷疑。但範偉明在集團還是能說了算的,最後他表明:“工地不停,繼續建造。在天一房產的股份也不會要回。”大家有不悅,但都點點頭。但是這是暫時,之後如果資金不回歸,又能壓制多久。

不過,範城光知道,這是底線,想讓這些老狐貍們拿出錢來貼補房產公司是不可能的。

會議散後,範偉明沒有多餘的指責,說了句:“老婆有無二心都不知,你真是妄為男人。”但是,他還是馬上開始自救,讓範城澤把家裏的個人房產和資產都作抵押,盡快集資註到公司中。範城澤連忙領命召集財務人員,他從範偉明身邊走過的時候,看到他的雙肩是垮著的,說不出的蒼老。而再看一眼哥哥,卻有了英雄被暗箭所傷的茫然,好像孤零零地站在失敗的戰場上,不知歸路。

晚上,兄弟倆碰了面,互換了一天的努力。範城光憂心地說:“深圳那邊不會罷休的,當時投資進來就是跟搶錢差不多的。”“消息暫時封鎖,不過,我也不知道怎麽應對。”範城澤說的是大實話,他在哥哥面前只是一個會造房子的大男孩,資金運作對他來說完全陌生。他好像在不熟悉地形的戰場上打了一場硬仗,使勁揮出的拳頭,卻得不到效果。

“阿澤,我的地產王國真的會破滅的。”範城光搖搖頭,難得一見的頹廢,“這幾年我很清楚國內市場的情勢,卻利欲熏心,盲目擴張,現在庫存積壓,資金困難。我想對雙蓉來一招釜底抽薪,她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,而且更狠。我只不過想剝離,她卻是想我毀滅。”

“集團還在,我們範家還是能說了算的。”

“是的,大家賣爸爸的面子,可是對我們倆呢?錦上貼花都會,雪中送炭卻難。如果我調回百分之30的資金,他們礙於面子說不懂會同意幫我們,現在難。我的房產拖累了集團,集團有多少錢,你心裏很清楚,是不是?”

“當務之急還是找嫂子,你們倆好好商量。”

“不是,當務之急是我如何脫身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範城澤不明。

“傻弟弟,我是法人代表,我虧空了所有的錢,你以為我可以全身而退。”範城光站起來,緊緊地捏著手機。剛才深圳方面傳過來的消息,讓他很清楚接下來發生什麽事情。

兄弟倆一起走出公司,樓下卻停著警車。範城澤一陣緊張,往前走了幾步,想護住範城光。低聲說:“哥,怎麽會這麽快?”

“呵呵,我說了深圳那邊是來搶錢的,現在錢沒了,還不要我的命。別擔心!”範城光摟了摟範城澤的背,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。

範城光走了,範城澤克制住,努力給趙宇打電話。他在那頭沈默好久,說:“金融詐騙的罪名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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